2018年11月14日
致那些歲月 下
男孩露出了可愛的笑容,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像紀鑫。
「你是故意要留在這裡的?」
「雨天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,難道不是嗎?」
是啊,所以我給了自己藉口留在這裡,給了自己勇氣對一個陌生的男孩述說自己的故事,只因他身上彷彿有著初戀的氣息。
他大概會成長成一個比紀鑫還要有魅力的男人吧。
「而且,今天我喜歡的隊伍也已經贏了,也不用及著回去看比賽。」
「喔?是什麼比賽啊?」
他擺擺手道:「妳應該沒聽過啦,一個遊戲的比賽。」
「什麼遊戲?」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:「LOL?」
「誒?妳知道喔。」
「我當然知道,是要打世界大賽了吧?」
從哥大學時代開始,他平常回家最常做的休閒就是打lol,大學畢業後在家幫忙後,牌位似乎也越打越上去。而我最意外的大概就是紀鑫也有玩這遊戲吧,不過他很少打,基本上是拿來發洩情緒的東西。
「是啊是啊,他們今天贏了比賽,拿到台港澳的參賽權。」
「哇,這麼強哦。」
我們聊著這款紅了大概有十年的經典遊戲,聽著他深入潛出的分析和解說,這時我才覺得他是個剛剛開始著屬於自己青春年華的大學生。
不久後,一台淡藍色的休旅車就停在我們的面前。
邱沛燊來的速度比我想像中還要快,在打電話前他就出發了。
一雙棕色的皮鞋出現在視線內,他撐著一把透明的大傘,白色的襯衫沒有一點皺折,扣子也整整齊齊地全部扣上。
我走出候車亭,雨很聽話地變小。
「謝謝你囉,聽我說了一些瘋話。」
「不會。」
「掰掰。」
我轉過身,讓沛燊拉住我的手,走到車子旁。
「對了,阿婆炒飯搬家了喔。」
雨水模糊了我的視野,但那一瞬間我的確看見了紀鑫的笑容。
「梓萱,妳坐在後面吧。」
我愣了一下,坐上車後發現放著折好的白毛巾還有一雙替換的鞋子。
「這個,妳吃點吧,應該也餓了吧,都七點多了。」
他從副駕駛座拿出一袋東西給我,我接過來,發現是碗熱紅豆湯,陣陣的水蒸氣正拂在我的臉上。
我由衷地微笑。
「還是熱的吧。」
「恩。」
「那就好,剛剛的那個男生,妳認識他?」
「沒,就在那邊等時,無聊和他聊聊天。」
喝完紅豆湯,我把毛巾鋪在坐墊上,然後脫下高跟鞋放進塑膠袋內,把濕透的腳掌放到毛巾上,用另一條慢慢地擦拭腳背。
然而,淚珠卻滴了下來,是這麼地不爭氣。
「沛燊,停一下車。」
「怎麼了嗎?」
車子靠右停下,雙黃燈不停地閃爍。
他轉過頭來看著我,我只是對著那張帶著疑惑的臉龐吻了下去。
他也許不是最迷人的那個男人,但他是最適合我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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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本列車即將抵達台南站,下車之前,請記得您的隨身行李……」
八點,高鐵準時停靠在台南站,雨在這時也終於漸漸轉小。
列車進站前,我己經站在車門前,車門一打開,我的傘也隨之展開,腳步不停地通過剪票口。
如果說這種颱風天還要出來上班的行業,計程車業絕對是其中之一,當然,今天他們的生意也是特別好。
「先生,坐車嗎?」
半禿的男子咬著香菸,大概有六十幾了吧,口齒不清的字句我沒聽懂,但猜出它的意思不難。
我點點頭,他馬上笑了,口中的菸也立刻出現在地上,再用他穿著涼鞋的腳掌踏上個幾下。
「袂呿兌?」
我的台語很破,這幾個字依然是用猜的。
要用台語講地點,這大概和我今天要準備赴會一樣是不可以的事,我想了想,還是用手機上的地圖給他看。
「喔喔。」他笑著露出黃牙來。「先生,講國語也可以啦。」
他濃厚的台灣國語腔調突然讓感到一種陌名的熟悉感,我笑著點點頭。
一路上,他試著用他很破的國語和我對話,有時就變成台語,我也是有聽沒有懂,只能笑著敷衍應對。
十多分鐘過去後到了目的地,下了車,我突然發現這裡有種熟悉的感覺。
對了,梓萱的家就離這裡不遠。
僅僅只是發了一下呆,剛剛在高鐵裡吹乾的外套就又濕了大半。
我小跑步進去大樓。運氣很不錯,電梯剛好到了,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走出來,我側身閃過她進電梯,按下記憶中的五。
五樓一到,踏出電梯外。雖然己經是下班時間,這裡電燈依然是全亮著,職員倒是稀稀落落的沒幾人。
問了他們人在哪後,我直接走到那間辦公室,門是半掩著而已。
「摳、摳。」
我輕敲了兩下門告訴注意力完全放在眼前電腦的他。
「紀鑫,你到啦。」他揉了揉眼睛。
隨手把公事包弄在椅子上,然後老實不客氣地坐上另一個。「sorry啊,遇上這個颱風,真他媽衰小,計畫全亂了。」
「沒事,反正我今天十點前大概也休息不了。」
「還是這麼忙啊。」
面對我的調侃,他悠哉地倒了杯水給我。「你不也是嗎?」
我喝了一口。「熱的?」
「對,你身體還是濕的。」
「喝杯酒暖暖身更好。」
「我這裡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。」
他又回到坐位上。「真好,你們公司現在上了軌道,輕鬆多了吧。」
我笑了。「你娶了人家千金,可是未來的總經理啊,現在就喊累了。」
他本來快速敲動的手指停了下來,眼神也變得迷茫,但馬上就又回復正常,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。
「是啊,莎莎肚子裡的孩子也快出生了,我是該認真一點。」
我記得沒錯的話,他是今年初才結婚,算算時間,我不禁心想他難道也是奉子成婚的一員?
「她呢?」
「你說誰?」
「原本該坐在你現在位子上的人。」
「她?」他閉上了眼,像是在回想這個人,但我知道他絕對忘不了。
這次他把筆電的螢幕也蓋上。「我和莎莎結婚後,她就再也沒出現過,有人說她回到美國了,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。」
「你沒想過要去找她?」
他像是在自嘲般的乾笑兩聲。
「我那時給不了她承諾,現在更給不了。」
因為不知道給出對的承諾,所以只是遵守著錯的承諾。何其悲哀的男人啊。
「那你還愛她嗎?」那你還愛她嗎?
「很愛。」不愛。
心中彷彿也問著自己的答案,只是我們的答案是相反的。
在愛情三角理論裡,我們始終缺乏承諾。
我們沉默了很久,我們都在消化這幾年的那些愛情,這些失敗的愛情如腐敗的食物,一直在我們的肚內反覆翻絞著。
他的腦裡大概滿是那美麗又致命的身影,而我發現我的腦裡卻是被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給佔領,她們有國小暗戀對象、國中的學妹、第一次的女人、從老師那裡認識的靜,當然還有那個總是樂觀的梓萱。
我分不清楚我最愛誰,還是全部都不愛。她們在我的成功人生道路留下了屬於自己的足跡,越來越重的腳步最後也踏破了這虛幻的空中花園,我不再完整,她們也再度落入人間。
離開那裡之前,我們收拾了情緒,把該辦的公事辦完。
這種模式其實才是我們最熟悉的那種,公事公辦,一如四年前我們的針鋒相對。
只是我在他眼裡好像看見了四年前他的那種衝勁。
也許他剛剛找到了真正的答案。
再次出來到室外,雨幾乎已經停下,剩下毛毛雨觸碰著我的皮膚。
路上走的大多都是兩兩一對的情侶,如雨後春筍般在颱風離開時一個個冒出。
我正納悶著時,一塊情人節特價的大型廣告告訴了我答案,今天是農曆七月七日。
我苦笑著,這麼說來,我好久沒一個人過情人節了。
下意識地避開了餐廳、簡餐店,但我發現晚上九點根沒有便當店和小吃店會開吧。
唉,只能吃7-11了。
我從來沒在這裡吃過東西,只有點過咖啡,要吃什麼?
王梓萱的臉突然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逝,海水藍的身影手上拿著大亨堡,臉上洋溢著幸福。
是大亨堡和植物的優吧。我找了一下才發現優物的優的位置,正要拿時,一隻手早一步伸出來。
「抱歉。」
我對他點點頭,不知道為什麼有種熟悉感。
大亨堡的位置就好找多了,拿起夾子,面對這幾種口味,我忽然揣測起王梓萱會想吃哪種。
一隻手再次出現在我視線前,巧合的是那是剛剛那個男人。
他微笑,動作迅速地夾起了原味,放進麵包,再塗上酸黃瓜醬。
靦腆的笑容讓我更加確信我應該見過這個人,只是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。
把大亨堡和植物的優拿去結帳後,我直接在裡面的座位上吃,老實說,我沒感覺有什麼特別之處。
我無聊地看著玻璃窗外,人流來來往往,而剛剛的那個男人抓住了我的視線。
我飢餓地再次咬了一口大亨堡,遠遠地,我看見那個男人身旁站了個女人,他把剛剛買的袋子交給了她。
我倏然站起身,跑出了7-11外,行人穿越道號誌變成了紅色,一輛輛汽車、小貨車、公車快速通過。
我呆呆地站在那裡,九十秒裡,心與記憶從沸騰的一百度回到雨後台南的二十七度。
良久,行人穿越道號誌變成了綠色,然而我只是帶著笑容回到了小七裡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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